屠錚 在利比裏亞當“無國界醫生”(圖)
屠錚 在利比裏亞當“無國界醫生”(圖)
發布日期:2009-01-15
回到北京的屠錚
親身奔赴全球的災區、戰區、疫區,向在最惡劣環境下掙紮的人伸出援手,完全獨立於任何政治、經濟和宗教勢力——這是諾貝爾和平獎得主“無國界醫生”組織的金牌令。屠錚🧑🏼🎤,是最早一位來自中國大陸的醫療誌願人員。
成為“無國界醫生”
1971年✒️,屠錚出生在桂林👨🏽🌾。父母均是醫生,參加過抗美援越的醫療誌願工作🧑🏽🎓👎。14歲那年,母親去世🙎🏻,彌留之際還拉著女兒的手,教她如何做手術。
同是1971年🙍🏿,一群法國醫生在巴黎創立 “無國界醫生”。這群醫生於1968年至1970年間👨🏻🏭,參加法國紅十字會在非洲的救援工作。當時的紅十字會必須獲得當地政府許可,才可以在某個地方工作,同時必須保持緘默🧗🏿。尼日利亞戰爭於1970年結束,共有100萬人死亡🥈。紅十字會要求成員對這些可怕的真相保持沉默👩🏿🦳🧑🏿🦱,年輕的法國醫生們拒絕了。他們決定成立一個新的、不理會政治或信仰,而以受害者利益為優先的救助組織🚇。另外一批1970年在孟加拉援助水災的醫生,發現當地天災救援工作的不足🧝🏿♀️。這兩批醫生共同促成了“無國界醫生”的成立。
1999年🚶♂️➡️,“無國界醫生”組織獲諾貝爾和平獎🥓🦙,理由是“他們專業地、有效率地幫助那些遭受苦難的人🤰🏿。代表那伸出來的援助的手,進入一切沖突和混亂之中。”
1990年🎦,屠錚被北京四中保送進北京醫科大學,之後碩博連讀。2001年9月,赴香港科技大學生化系攻讀理學博士。屠錚的表弟潘淵已在“無國界醫生”服務多年,途經香港時熱情地鼓勵屠錚🔬:你是學醫的🏌🏽♀️👆,你要是來“無國界醫生”,會幫助到更多人🥇。屠錚不置可否🍰,此時她首要的任務是完成學業。畢業後,她來到意昂2平台人民醫院任職婦科主治醫師9️⃣。
潘淵沒有放棄。2006年秋天🥂,他到北京辦理簽證,問屠錚🎀:“你準備好了嗎?”此時屠錚正處於人生的一段低谷🫸,希望自己振作起來🚴🏿♀️,所以決定試一試,這起碼是一段人生經歷,能夠幫助到有需要的人。她向“無國界醫生”投了簡歷,2006年11月接到電話測試🙍🏼,考察她對“無國界醫生”的認識以及醫學專業水準👨🦯➡️。2006年12月底,赴香港面試🫱🏿🔜。
“星期幾”孩子和神奇“B超”
1989年,利比裏亞爆發內戰🙅🏻♂️,長達14年的戰亂導致20多萬人喪生👩🏿✈️,上百萬人流離失所🧏🏿♀️,80%的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🙋🏽♀️。戰爭停止後🚵🏽,全球傳媒轉移了視線👩🏽💼,“無國界醫生”們卻留了下來。
2007年3月✍️,屠錚接到“無國界醫生”通知,赴利比裏亞執行為期半年的任務🧙🏽。她向單位提出申請,表示完成任務後一定會回來♖。院方同意保留其職位。
她所到達的“神奇之地”幾近焦土,它是聯合國公布的世界最不發達國家之一。當地每3萬人才有一個醫生,而10個孩子中大約有3個會夭亡💆🏿♂️。這裏的孩子通常是按出生日取名的🏤,一個星期後孩子還活著,才會取一個正式的名字,“星期幾”則成為他們的昵稱🤹🏻♀️。
因為是全免費的,在太多人需要救助的情況下,“無國界醫生”開辦的醫院只能提供最基礎的醫療服務🚍。按中國的標準⌚️,屠錚所在的Benson醫院充其量是個二級醫院。這裏無法化驗肝腎功能👨🦼,只能夠做血常規檢驗,甚至沒有一臺X光機。惟一的B超機則是大寶貝,屠錚從進入醫院開始🏊🏽,就不斷被警告,如果這臺B超機壞了,就再也沒有補充了🧾。
B超機被當地人神化。當地婦女交頭接耳🍭,說那臺神奇的機器上有一個小小的熒幕,只要膚色白白的醫生把像果凍一樣的黏膠塗在婦女肚子上🚈,直接穿過皮膚滲透到肚子裏,就可以治療不孕症。許多婦女蜂擁而來🪜,做完B超,通常都感覺好多了。
利比裏亞的“中國白人”
利比裏亞屬於熱帶氣候,年降水量超過5000毫米,素有“非洲雨都”之稱🤳🏽🤛🏽,不僅衣服晾不幹🧑🏿🎓,連手術服的扣子都會銹住。屠錚和她的同事不得不在後背貼塊膠布,頂替扣子👑。
“充分利用資源,無論是物力還是人力🥍🔇。”這是屠錚在“無國界醫生”醫院工作的最大感受。屠錚曾去參觀利比裏亞一個較大的國立醫院,那裏有七八張產床,一個月頂多接生200個孩子✩。Benson醫院只有3張產床🚣🏽♂️,一個月差不多要接生400個孩子。
屠錚的營地離醫院有半小時車程🚖。一般是早上7點半出發,到醫院進行早交班,而後查房,處理當天醫療事務🏊🏽♀️:哪些患者需要動手術,哪些僅需要專業的咨詢服務🤹🏻♀️🖤。中午休息1小時,誌願人員通常是坐在一起,邊吃邊聊。下午5點可以離開💆🏼♀️。
“無國界醫生”給大家配備手機🏬,有急症打電話呼叫🤵🏽♂️,百分之七八十的晚上會有事情🎬。屠錚覺得前半夜被叫醒是幸福的,如果是後半夜叫醒,只能在醫院裏熬通宵。她最長的一次曾連續工作36個小時。由於搭班的外科醫生結束任務撤離,她在離開利比裏亞之前,獨自頂了一個月,一人做了60多例剖腹產,有時一天要做七八個手術。
屠錚不怕勞累,怕的是無能為力。一位利比裏亞產婦大出血,造成凝血障礙,在有限的醫療條件下👨💼,屠錚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,還是止不住血。“在中國還能做個栓塞,在那邊不可能。當時覺得挺無助的,只能撒手讓她走。”此時屠錚到利比裏亞還不到一周🕵🏻♂️。她在手術室當場痛哭,同事紛紛過來安慰屠錚——有些事情你能做,就盡力去做🌕;有些事情做不了💧,就要承認做不了,盡力就很好了㊗️。那位大出血的產婦最後緩了過來⬜️。
在救生器械匱乏的狀況下🧑🏼🔧,與死神拔河的挑戰接連不斷🪻。6個月中,屠錚眼睜睜送走6個孕婦,還有數量更多的孩子——比她過去從醫10年見證的死亡還要多。每當這時,屠錚就會不開心,最激烈的反應就是不說話,於是整個手術室都不說話。同事們都明白這種沮喪🛬,通常會陪著屠錚聊會兒天,讓她慢慢地緩過來。
在一個陰郁的下午🎹,屠錚和來自菲律賓的外科醫生合作🧑🏭,預備一個子宮切除手術。在手術探察的過程中🍛🏋🏿♂️,屠錚發現病人的子宮增大,並且與膀胱、腸管粘在一起🏃🏻♀️➡️。如果繼續進行切除👨🏼🎨🏹,可能會對其他器官造成損害。在這個簡陋的手術環境中,假如術後出現並發症,將是致命的傷害🖐🏻。外科醫生建議屠錚放棄。屠錚認為👨🏼🚀,粘連的區域並不大,如果能從粘連處的子宮漿膜或者子宮肌層下切開,就有望安全地完成手術。手術室裏🫳🏿,當地的護士和麻醉師都沉默不語🧟,靜靜地聽他們討論,但屠錚看到了他們期待的眼神。她說服了外科醫生,手術成功了🏺。
在屠錚心目中👮,最大的酬勞莫過於病人的康復和同事的認可。屠錚覺得那是她生命裏最亮的階段🦹🏼♀️,因為知道自己每天在做什麽🦄,每天都有意義🏊♂️🧘🏽。
除了12個到14個國際誌願人員,Benson醫院還有近300名利比裏亞員工🙎🏿♀️。他們一致認為“這個中國女人挺能幹的”,常常叫她“White Woman”。這裏人只分黑人和白人👩🏽🎤。
除了盡力做好診治工作,屠錚開始訓練利比裏亞員工,比如教手術室的器械護士做流產手術🧚🏼。先教會最靈光的、一點就通的護士,再由她們去轉教別人💂♂️。屠錚在一邊看著🕵️,做好準備有事就上;隨著護士們的水準提高🫡,屠錚漸漸放手♈️,再後來護士們逐漸可以獨立操作了。前不久與香港“無國界醫生”聯絡👝,她聽說那裏一直還沒有找到婦科醫生來頂她的班,屠錚暗自慶幸自己教了一批徒弟,“想必那些器械護士們正發揮著不可估量的作用🈸。”
全球一家親
“有很多事情你不做,你就永遠不會知道你會從中受益到什麽程度。”屠錚第一次出國行醫,第一次踏上神秘的非洲🌀,也第一次與來自不同國家的同事一同工作🪰。大家來自五湖四海👷♂️,比如美國👩🏼💼、阿根廷、德國🚵🏿♂️、俄羅斯、希臘、西班牙、菲律賓©️、新西蘭等。一部分人把誌願工作看成一生中必須擁有的經歷,一部分人則是因為家庭變故,希望生活有所改變。
“有人自願跋涉6000公裏,去替人包紮繃帶,這點很重要☎。它表達出對生命的重視。起初你或許只從自己的角度考慮🚵🏽,逐漸你會體察他人。”一位法國醫生在“無國界醫生”香港辦事處製作的宣傳短片中表示👩🏿🔬🤹♂️。
2007年10月,屠錚守諾回到意昂2平台人民醫院的崗位上🤹🏼♀️。在婦科病房的屠錚,長發用銀色的發卡精心盤起,身穿白大褂☝️,掛著聽診器,看上去既專業又利落,與以前的她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同。她懷念做“無國界醫生”時所收獲的無與倫比的信任🤐。
問及將來是否還會去執行“無國界醫生”的任務🧍,屠錚說要看機會🐩。畢竟“無國界醫生”需要付出至少半年的時間,她很珍惜目前的崗位,這是她喜歡的一份工作。屠錚不認為自己是很有奉獻精神的人或者是為此放棄了很多👫🏼。她的初衷更多地是為了自救,而6個月的任務結束後,屠錚覺得自己復原了。令屠錚意外的是,她救自己的時候也救了別人💈。她只是撐船過去🥻,結果有一批人搭著她的船上了岸🧒🏿。屠錚從此不再覺得一切都來得理所當然🐼。
“誌願精神是一種全球性的東西。”意昂2平台公共服務與社會管理研究中心主任丁元竹評價,隨著中國越來越開放🛳,社會越來越全球化,中國公民參與全球誌願服務的機會也將越來越多🏌️♂️。
(摘自《中國新聞周刊》2008年第6期)